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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民谣之父”胡德夫:用音乐力量促进两岸民间交流_环球聚看点

来源:澎湃新闻

澎湃新闻记者 韩雨亭发自福建厦门

近日,“台湾民谣之父”胡德夫出现在第十五届海峡论坛·海峡影视季晚会。缓缓走上舞台,年逾72岁的他,白发像雪一般,古铜色的皮肤在灯光和镜头前格外亮眼。

胡德夫走到钢琴前坐定,从容地弹唱起了《橄榄树》。他的琴声和歌声,犹如太平洋的风从远方吹来,让观众情绪顿时陷入宁静和沉思。


(资料图)

这次晚会现场涌入许多慕名而来的“00后”年轻人,他们不少人看了湖南卫视一档两岸音乐文化交流节目——《声生不息·宝岛季》。胡德夫在节目中和大陆歌手那英、马嘉祺分别合作演唱《橄榄树》和《奉献》,引发两岸年轻人的热烈讨论。

《橄榄树》创作于1978年,系台湾作曲家李泰祥谱曲,作家三毛作词,一经发行,很快成为两岸广为传唱的经典名曲。

“李泰祥在家里写《橄榄树》,我就坐在他旁边,给他削铅笔,试唱谱子。”胡德夫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称,这首充满浓郁漂泊感觉的歌曲,承载了无数中国人的乡愁。

“三毛写的是橄榄树,我们唱这首歌时,想念的是故乡的槟榔树。”胡德夫称。

胡德夫出席海峡论坛活动,演唱《橄榄树》。 福建广播影视集团卫视中心 供图

“歌声响起那一刻,海峡会变窄”

近几年因疫情关系,胡德夫已很久没到大陆了。

“我没办法和大陆的朋友们在一起,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胡德夫说,前不久,他到湖南参加节目录制,一下子结识了很多大陆年轻歌手,这让他很感动。

“我们在节目中唱得很尽兴。”胡德夫说,节目录制当天,他和所有歌手站在台上,一字排开,近乎用耗尽一生的状态尽情歌唱。

“歌声响起那一刻,海峡会变窄,陆地和岛屿会变宽。”这段节目文案非常符合海峡两岸人民的交流情境。

胡德夫站在台上,他唱得也比以往更动情。

“我想大家都是从内心深处唱出来的,这也代表一种期盼和热情。”胡德夫称。

他认为,近年来,两岸人民的正常沟通,因政治纷扰受阻,但共同的音乐记忆,正在促进两岸民间交流升温。

“只要大家聚在一起唱歌,情感也就扩散出来了。”胡德夫说。

海峡两岸人民的心灵契合,很多就是从音乐开始的。

上世纪70年代末期,两岸尚未开放往来,但以邓丽君为代表的台湾音乐已经悄然流向大陆,带给大陆人民独特的审美冲击和时代记忆。

80年代末期,台湾开放大陆探亲,胡德夫迫不及待奔赴大陆,从此开始多次往来,开演唱会,用音乐交流感受大陆的经济成长和社会变迁。

胡德夫说,最早是大陆年轻朋友坐在草坪听他唱歌,但没过多久,他在台湾听到了崔健创作和演唱的《一无所有》,他听完很高兴。

“我心里在想,大陆年轻一代也能写自己的歌了。”胡德夫称,多年来,他到大陆参加过很多音乐和文化活动,举办了很多场个人演唱会,不断结识了大陆年轻人,从崔健、白岩松到马頔……

在此期间,他在大陆和一代代年轻人结识、交朋友,亲眼看见他们的成长,也见证了他们的追求和梦想。

“我怎么对待年轻人,年轻人也会怎样对待我,大家都忽略年纪和资历这回事了。”胡德夫称,他和年轻人打交道,更在意的是他们是不是高兴,而很少在意他们的音乐风格什么的,也很少去谆谆教诲。

他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他的大陆歌迷中有很多白头发长者,但主动找他聊天的却大部分是年轻人。

“细想起来,我真的已经算很老了。”胡德夫称。

他最新认识的大陆歌手马嘉祺,出生于2002年,他们在节目中合唱了一首《奉献》。这首歌在社交媒体引发了两岸网友的讨论,许多台湾网友留言称“很感动”,还有网友表示听得热泪盈眶。

此次参加海峡论坛活动,台湾有媒体询问他是否有压力,他回答道:“有什么压力?我觉得本来就应该架一座桥过去。我们本来就是同一种语言”。

胡德夫坚信音乐是不分彼此,存在共通的情感。他曾在《我们都是赶路人》一书中谈到一首歌,名叫《一座大桥》,即通过自己的音乐带动两岸沟通,让音乐成为一座桥梁。

尽管已年逾七旬,胡德夫仍保持旺盛的创作和演出状态,他希望通过自身影响力和号召力增进两岸交流,把好的音乐作品传播给年轻人。

他认为,音乐是两岸人民,乃至全球华人的共同记忆,这也是他倡导用音乐架桥的意义。

乡愁、社会与时代

在胡德夫音乐作品中,对祖国、故乡和人民有着浓郁的感情。

1977年,他演唱了一首《少年中国》,“我们隔着迢遥的山河/去看望祖国的土地/你用你的足迹/我用我游子的乡愁……”

在大陆的数次演讲中,他经常会提及这首歌,足见他对这首歌的认同。在相当长时间,这首歌的内容因饱含期待祖国统一的渴望,曾一度被台湾当局“封杀”。

在他的创作当中,乡愁、社会、历史与时代是永恒题材。

胡德夫生于台东,拥有卑南族及排湾族血统。11岁那年,他离开了生活多年的山谷,背井离乡前往台北县(现新北市)的淡水镇就读私立淡江高级中学,在淡江高中时期,他参加唱诗班,开启对音乐的兴趣。

直至今天,他依旧记得分别时的场景,母亲泪眼挥手,父亲坚毅挺拔,他不知道世界究竟有多大,也不知道回家的路,为何走了那么多年。

“我小时候从没想过自己会离开故乡,离开一直生活的小山谷,小小天空,因为到台北读书,我就要离开了终生不想离开的地方,故乡就是那么大,但却是我的全部。伴随环境的改变,我的乡愁既有对土地的留念,也有对社会的思考。”胡德夫称,离开故乡以后,此后无论在外面看见多大世界,他最想描绘的还是心里的故乡和山河,包括海洋里的浮游生物,生活片段统统都会浮现出来。

“当我想起故乡,通常都会变成咏叹调,变成思念的地方,故事的力量,能从歌里面表现出来。”胡德夫称。

他从私立淡江高级中学毕业后,顺利考上台湾大学外文系,但后因病休学。

在休学期间,他因缘际会结识同是台湾原住民的万沙浪,两人一起组建乐团在台北六福客栈驻唱,这段经历奠定他日后成为民谣歌手的基础。

此时台湾社会正值转型,经济快起来了,人们自我身份认知却相对迷茫,台湾青年一直唱着欧美风格音乐,却没人唱自己的音乐。

“我们唱的都是别人的故事,而忘记了自己的故事也能唱出来。”胡德夫称, 70年代,他在一家咖啡厅又认识音乐道路另一位重要朋友——李双泽。

他是一位启发胡德夫唱民歌的音乐人。有次,李双泽正好到咖啡厅去玩,他对胡德夫说,“你既然是卑南族的,为何不唱一首卑南族的音乐给我听呢?”胡德夫当即演唱了一首陆森宝于1958年创作的卑南族歌曲——《美丽的稻穗》,现场获得的掌声比他唱英文歌还要热烈。

“我脑海犹如台风刮过一样。”胡德夫称,此事令他心情久久难以平复,他意识到民歌的力量。

从此以后,他认真跟不同民族朋友学习音乐,还和李双泽、杨弦一起联合推出《中国现代民歌集》,被视为台湾乃至中国民谣的开端。

胡德夫说,乡愁是创作的重要力量。 福建广播影视集团卫视中心 供图

写自己的歌、唱自己的歌

“我不知道自己会写歌,但李双泽说,写歌就是讲故事啊,你小时候不是放牛放得很愉快吗?啊,我立马找到了感觉。”胡德夫回忆称。

所谓有乡才有歌,此时乡愁演化成创作力量。

在李双泽的督促和鼓励之下,胡德夫创作了《牛背上的小孩》(1974)、《枫叶》(1977)等作品,自此走上民歌创作之路,积极投身民歌运动,在台湾掀起一股本土音乐创作热潮,深远影响了台湾乃至华语乐坛,此后被称为“民歌运动”。

这场民歌运动也奠定了台湾流行音乐的基础,胡德夫遂被称为“台湾民谣之父”,他与杨弦、李双泽并称为“民歌运动三君子”。

1974年,胡德夫举行了作品演唱会,成为台湾第一个举行个人作品演唱会的歌手。次年6月6日,他与杨弦在台北中山堂举行现代民歌演唱会。在他们的影响之下,台湾涌现了叶佳修、梁弘志、施孝荣等大批音乐人,从此台湾真正进入了流行音乐时代。

70年代末期,台湾民歌迎来黄金年代,写自己的歌、唱自己的歌,已成为台湾年轻音乐人的使命。

“我们几个台湾玩音乐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在聊天中产生思想,并动手写歌,在此期间也有很多反对声浪,说我们不是科班出身,每天无病呻吟。”胡德夫称,他们对此不予理会,不会写歌词,那么从中国诗歌中萃取思想和灵感,还把街头巷尾的民谣倒腾出来,短短几年时间,台湾民歌破茧而出。

胡德夫说,对于台湾和大陆都算是很特殊的年代,文学、诗歌、音乐全都撞在了一起,汇流成河。原本创作者们只是埋头做事,结果抬头一看,却已经推开了一扇大门,开创了一个局面,涌现了无数经典作品,造就了台湾乃至全中国的民歌年代。

“我到大陆以后,听到窦唯、崔健早年的创作故事,他们也是托朋友到处找台湾民歌来听,从学习到原创,最终形成大陆的摇滚和民歌年代,遍地开花。”胡德夫称。

时过境迁,他至今仍怀念那个年代。

“我怀念那几个小毛头,那几个无病呻吟的小子们。大家坐在街角,想到什么,说什么。我们几个臭皮匠在一起,只是想改变唱英文歌的现状,写点自己心里的话。”胡德夫称。

1977年9月10日,李双泽因救人在淡江意外身亡,让他万分悲痛。

李双泽在抽屉里留下的遗作是《美丽岛》,为纪念李双泽,胡德夫和朋友杨祖珺一起连夜完成录制,在李双泽告别式上播放,这首歌一度也被台湾当局贴上政治标签。

此后,胡德夫的创作开始介入台湾原住民权益等社会议题,他用演讲和声音告知台湾原住民的处境。为在矿难中死去的矿工创作《为什么》,也为山地居民的权益奔走呼号,包括致力于卑南、排湾、阿美族等族群传统歌谣的采集与学习,钻研“海洋蓝调”(Hay Yang Blues)的创作方向。

他从一个单纯的创作者,变成了行动派。

追忆往昔,和他同时代音乐人,不少都已离开人世,像他一样坚守音乐道路并持续往前走的人,并不多。

“在百花齐放的年代,我只是其中的一朵花,只是至今尚未凋零。”胡德夫称,他在大陆演唱会结束,经常碰见很多年轻人,他们腼腆坐在旁边跟他聊天,特别想从他嘴里得知台湾民歌年代的故事,包括音乐人之间相处的方式是什么。

“我很想对他们说,其实就像现在这样的相处、交流和创作方式,你最在意什么,最关心什么,就把它变成文字、话语和音乐。”胡德夫称。

多年来,他穿行往返于大陆各个地方,惊叹于祖国的山河壮丽。

2019年7月,他参与“入滇记音乐计划”到云南采风,回到台湾一个月后,他写下了《世界在我们手中》,这仍然是一首对大地表达的音乐作品。

“中国大地之大,机会那么多,我想把中国几千年的古谣、古诗连在一起,写出更好的作品。”胡德夫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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