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博物馆沦为“美”的背景板

2023-08-16 18:30:29 来源：中国艺术报作者：赵慧君

(相关资料图)

继6月30日故宫正式叫停商业拍摄之后，7月，颐和园、国家博物馆也相继禁止商业拍摄。对于禁止商业拍摄，部分观众给予支持，称赞此举可还观众一个舒适和谐的参观环境，但也有一部分观众表示不理解，但实际上是存在误解，即将禁止商拍误认为禁止拍照。

事实上，关于博物馆拍照以及商拍的讨论由来已久。早在2006年以前，博物馆观众拍照受限较多。这主要出于两方面的考虑：一方面缘于拍照技术及设备的滞后与不普及，一方面也缘于保护文物版权方面的诸多考虑。自2006年起，观众拍照这一行为在我国博物馆中逐渐解禁。尤其是随着数码相机、智能手机等拍照设备的广泛应用，以及2008年博物馆免费开放所带来的博物馆参观热潮，在博物馆等文化展览场所拍照已成为一种趋势。长久以来，博物馆与观众之间就“除馆方特别声明外，观众可以在参观时拍照，但禁止使用三脚架和闪光灯”上达成了基本共识。虽然目前仍会有部分博物馆、美术馆和其他文化展览场所因为维护版权、文物安全、参观秩序等原因而禁止观众拍摄，但普遍情况下，博物馆等文化机构允许观众拍照以尊重并满足他们影像记忆与自我认同的摄影需求。而对于商业拍摄，大多数博物馆虽然没有明文规定或立牌提示，但对于长时间占据点位的商业性拍摄，一旦发现，也会有工作人员立即上前劝其离开。

近年来，商业拍摄正在迅速抢占各大博物馆等公共文化设施，在博物馆进行商业拍摄逐步发展为一种潮流，特别是古建筑类博物馆，其特殊的环境更让商业拍摄者趋之若鹜。相较于现代建筑的博物馆而言，古建筑类博物馆以古代建筑、庭院、园林等为依托，独特的环境给参观者带来其他博物馆无法比拟的额外观感体验。故宫便是其中的大热景点。故宫内开始出现一些以盈利为目的的商业拍摄团队，利用皇家宫廷建筑特点进行宣传并招揽生意，为顾客提供有偿的古装拍摄或婚纱摄影服务。尤其是受古装影视剧的影响，“进宫拍照”颇为流行，“皇上”“皇后”“皇太后”“贵妃”“阿哥”“格格”“锦衣卫”等角色的拍照者充斥在故宫的各个角落。

故宫拒绝“商拍进馆”这一新规的制定看似突然，实则却是长久以来苦于商拍所致。从表面现象来看，大大小小的摄影团队蜂拥而入，由此衍生的乱象让人头疼不已。

首先，故宫本就一票难求，商拍人员却成群结队，挤占了本就非常有限的参观名额，却既不看展览，也不逛宫殿；其次，故宫古建筑多，道路空间有限，商拍所带行李众多，且长时间占据一处，容易造成堵塞，并影响他人对场所的使用；再次，有的商拍团队长期霸占最佳拍摄位置，不闭馆不离场，严重影响了其他游客的参观与留念体验；最后，摄影设备、服化道行李等体量大且较重，多用行李箱、手推车等设施进行运输，对道路、建筑均有损坏的风险。更有甚者，为了追求良好的拍摄角度，在拍摄过程中常常出现践踏古建筑的情况，还存在随意翻越护栏、攀爬石质栏板等问题……如此种种，把本应大家共享的公共景区变成了自己独享的摄影棚。这既对故宫文物保护与安全带来多种隐患，也影响了观众的正常参观。由此可见，故宫和广大游客均苦之久矣。

而从更深层次看，拒绝商拍，也是为了让博物馆或文物保护单位等公共文化场所回归其应有的功能。如前所述，商拍属于非参观游览活动，商拍群体只是把故宫当成影视基地、摄影棚，这显然不同于普通的博物馆拍照。普通的博物馆拍照是以博物馆建筑、展览、文物为拍摄主体的、认可博物馆建筑、展览、文物吸引力的拍照。商拍的主体是“模特”，博物馆则沦为了绝对的“美”的背景板，其本身特有的历史、文化甚至艺术价值被忽视甚至无视了。如此来看，商拍本身就是对博物馆文化意义的消解，并未对博物馆本身价值给予尊重。

放眼国际，让商业拍摄走开的禁令早有先例。例如，印度泰姬陵、英国威斯敏斯特教堂、梵蒂冈西斯廷教堂等地便不允许商业性拍摄。在国内，故宫也并不是第一家如此做的文化机构。在故宫提出禁止商业拍摄之前，上海迪士尼乐园、北京环球影城等国际主题公园便已出台了相关规定。当然，与故宫不同的是，国际主题公园此举的目的是保护IP品牌知识产权，对他们而言，商拍属于商业化利用，需要进行二次版权授权。此外，在一些特殊场所，如革命烈士纪念场所，也一直严禁与纪念烈士无关的、破坏纪念氛围的商业拍摄。

此番故宫果断对商拍说“不”，叫好声一片，足见广大观众对清朗的参观环境的期待。而在新规实施后的不久，故宫变清爽了，观众的留言也印证了这个事实。当然，反对的声音也不时出现。一些评论认为，故宫如此“一刀切”的做法不仅体现了自身管理能力低下，也不利于文化的传播且影响了人们去故宫参观“打卡”的热情。还有一些人指出，合理的做法不是禁止而是管控。譬如说，对于一些确实有商拍需求的，需要清晰地给出申请渠道，透明地公示，并接入文物局的监管；还可加大收费力度，以及明确版权的所有和使用范围；对商拍实行预约制，限制数量，并根据客流量给出适合入内拍摄的时间范围，尽可能不要对其他观众造成影响。这些意见或建议旨在呼吁更加精准化地服务多样的社会公众。然而，可以想见的是，一旦放开一点口子，故宫在管理、维护等诸多方面将面临更多的难题。

就目前来看，故宫坚决说“不”的举动虽然损害了一部分人的“爱美私心”，但客观上保证了大部分人的参观权利，并保障了馆内建筑与设施的安全，理应全力支持并维护。在目前博物馆参观热的时代背景下，加强对参观秩序的约束与管理，逐渐成为各大文博场所的共识。就故宫的新规而言，其已经为观众提供了足够清晰的行为指南，但对于规定的执行才是对故宫工作人员的严峻考验。能够让制定的规范落地落实，让观众看得舒心舒适，以及让文化遗产有尊严地活在当下、走向未来，是每一位博物馆工作人员需认真思考并践行的事情，也是每一个观众需全力支持配合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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